思源湖畔那簇花

作者:纳金发布时间:2022-08-09 来源:西藏日报

  从蔡老师的朋友圈里,我看见那簇花,茂盛在西藏大学的思源湖畔。她颜色丰富,有乳白,有嫩粉,也有紫红,但花的形态是一致的,轻轻柔柔的花瓣围绕着黄色的花蕊,一朵朵,团团圆圆。那花蕊,也像石榴籽,一个个圆圆的花粉粒,紧紧地簇拥在一起,不分彼此。

  五年来,我带着儿子四次登上高原。第一次在三江源,2018年的夏天。儿子至今念念不忘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它们轻捷的身体,敏锐的反应,优美的奔跑弧线。我也喜欢着那一群群的精灵,但更惦记那三五成群,抑或两个一组的野驴,我记得它们身上的彩色鬃毛,更不会忘记它们的从容步伐,在那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傍晚,它们悠然地迈着步伐,不时低头私语,一起向前,不慌不忙。难道,它们的眼里,没有风雨?

  事实上,天地间,那一刻,它们面临着和我们一样的风雨。一行人手拉手,平静地站立,目送它们远去。风来了,雨随行,但持续很短的时间。风雨结伴着离开,彩虹就那样在瞬间挂上天际。“好漂亮!”儿子惊喜的呼喊打破了三江源的沉默。彩虹听见了,在对少年的回应里,它愈发鲜艳明亮。回程时,我时不时回头,想再看看那些从容的背影,没有能再见,它们已经消失在天涯。

  后面的三次高原行,基本活动在思源湖畔,但一直未见那簇花。在我的朋友圈看见明媚鲜艳,儿子问他的爸爸,我们观察得这么不仔细么?过去的两次高原探亲里,我们一次次漫步在依山傍水的校园里,和悠悠行空的云朵有过对话,拍下了硕果累累的梨树,研究过其间神秘的蜘蛛和它精密又精致的网络……为什么我们没有看见花?“它只开放在春天,你们只在夏天来,那时,师傅们已经为她们剪枝修妆完毕,为了来年春天里的开放。”他的爸爸微微笑着回答。他的话里有着浓浓藏地的后尾音,脸上有着太阳的颜色。

  这一次的高原行,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思源湖畔的那簇花。思源湖还在静静地流淌,它连接拉萨河,联通雅鲁藏布江。湖畔不见花,却见到一批即将离开的援藏教师。他们在这里工作了三年,马上就要告别高原,在他们的面庞上,我看见了即将拥抱家人的喜悦,更听见了太多的不舍和挂念:

  “别太拼啊,该吸氧得吸氧!”“教学大纲得修订啊,要结合我们藏大学生的实际。”“课题交给你们负责了,我回去也会配合你们继续研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儿子的手机里,留下了他的爸爸和叔叔们热情相拥的身影,留下了他的爸爸和叔叔们的声音——“辛苦了,谢谢!”“留下来的任务更重,保重身体!”也留下了让我们母子看见明媚鲜妍那簇花的蔡老师的话语,“我一次次地迎接,又一次次地欢送,我欢喜,我又伤离别。”思源湖畔,我望向那簇花,不见花朵,只见她被修理过的枝蔓,只见蔡老师那落寞的身影。

  我转身离开思源湖,想不到会邂逅它如此忧伤的一夜。我们找到那两株梨树,它们再一次硕果累累,儿子站在一株的下面,我仰望着另一株,满脑子却都是三江源的彩虹。“妈妈,我好像看见了牦牛群。”他指着天空,看着我笑。我看向高原的天空,云朵随风而行,和思源湖水同向,形状的确像成群的牦牛。看着云朵,我又记起了三江源,还有它风雨后的彩虹,我又想起了刚才湖畔的拥抱,还有那些即将离开高原的人们,他们俯首甘为孺子牛般地援藏,他们也是高原的精灵。

  我拉着儿子又去湖畔,他有点不知所以然。我要再去看那簇花,她长久在高原,陪伴呵护着高原的精灵。我在心里感谢她。

  “妈妈,春天还会来,花儿还会开。”儿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即将16岁,高原给了他成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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