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高原为底色的精神赞歌——读党益民诗书画集《雪山上的脚印》

作者:王凤英发布时间:2021-09-07 来源:西藏日报

  党益民将军的诗书画集《雪山上的脚印》,书写和绘制了青藏高原上的人、自然、风景、生活风俗等,他勘察高原“矿脉”,零距离切入西藏精神腹地,行走、观察、吟诵并速写,是一次在工作和生活之地所作的长期深层钻探。

  《雪山上的脚印》一书,从五辑的目录分类中,不难看出党益民“身在其中”的优势。

  首先,语词张力有其恒定的思绪。如第一辑“离天最近的地方”,有珠峰、雪、阿里高原、拉萨河等标志性物象,更包含了雪莲、山鹰、高原阳光、失眠等独属于高原的符号与生活体悟,处理这些已为众多诗人反复吟咏之后留下并不多的飞白,难度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你便会纳罕于党益民语词汇入时的不同视角用意。如面对空寂的荒漠,他“真想嘶吼一声/让草长出来”,这是面对扑面荒凉而生出的悲悯情怀与英雄豪气;看见珠峰,他又会“想问问珠穆朗玛/你赤裸地站在高处/冷不冷”,这是鲜明的拟人化的共情在场,才使那些“雪山冰凉”,在诗人眼里感知到了“挂在上面的诗/滚烫”(《高原的底色》)。党益民长年在西藏工作,使得他在理解“离天最近的地方”那一方秘境时有不一样的体会,那些词汇,初读清浅,然稍加玩味,常常会从世界第三极的寒冷里发现温暖,也给予其温暖,带出了他的善意、淳厚、快乐和对人生况味的理解,以及对生命的尊重。难得的是党益民的同理心,使苦雨冻雪开始温暖起来、荒漠禁区开始活跃起来,内心的滚烫助力文字的调子便生出了一定的亲和力。

  其次,文本中独特的音调来源于对语汇的克制。有人说,形容词的滥用是年轻写作者最常犯的毛病。的确,形容词的少在场或不在场,不仅意味着可脱离名词过多的控制,还在一定程度上抹除掉诗中物件附着其上的具体性,而呈现其本原面貌,从而使诗行自然转向另一个豁然的客观世界,以不同的笔调庄严登场去呈现需要表达的主题。比如他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一诗中说“人迹罕至的地方/看见一只小鼠兔/都想打声招呼”。青藏高原是怎样的孤寂,怎样的生命绝迹,怎样的交流缺席,才会生出对邂逅到的小鼠兔有打声招呼的情感冲动,而生活其中的人们很多的情绪空洞被发现,都是我们既陌生又熟悉的存在。

  在他的诗作中,常常会见到以极简的短音节语汇入诗,使诗行不拖泥带水,却使诗歌的抒情性和音乐性得到相应延展。如“哨兵走下山冈/拎着几颗星星/去唤醒沉睡的黎明”,用“走”“拎”“唤醒”三个关键语词,似乎已在简短又富于深意的用意下避免了常规化趋同,因为吟唱本身让“哨兵”这个意象得到了空前的放大,置于夜空和山冈无尽的言说和表达,使其存在具有了意义。再如“冈仁波齐踮着脚/想看看珠峰身边/有没有白云缠绕”,这座称为神山的冈仁波齐竟然会“踮着脚”,仰望着世界最高峰的高度。这是怎样一幅画面,物理上的高度差是其表象,更深层次上传递的是一种充分知觉之后,尚能以生命血气与时间对抗时,被强化了的生命清醒,以自身的认知和理解提供了对英雄的由衷膜拜。想必这就是党益民通过语词对生命的尊重和对高原严酷世界强者的尖锐关注,使这些简短的语词凿刻出了不用“我”的时时在场,又能被感知到“我”的时时在场,他的生命器官一次次被外力、更被他自己打开。通过这些语词传达出他感受着自己现实的使命感向着深处一层层推进,从而安身立命于这片高地上的草莽冰雪之中,他的精神生命紧随其后强劲挺立。

  再次,党益民物我合一的灵魂呈示。严酷地带的长期契入会带动灵魂痛觉穴位更为敏感和震颤,这从第二辑“你抚摸过的钢盔”及第三辑“一座害羞的雪峰”中能集中感受到。如《狙击手》《一个兵的两座坟茔》《雪崩》《特战女兵》《英雄坡》《高原新娘》等,他述说他所置身其中的那一切,便是来自于他灵魂熟知的那一切,他把粗糙的生命、严酷的现实,在使命与责任的双重打磨下变成光滑的灵魂呈示,这是来自于生命观照的现场,来自于他主体身份的客观知觉,化成一种灵魂痛觉,最终成为褪去刻意与拙重的诗歌力度。如在《你抚摸过的钢盔》中会有“你抚摸过的钢盔/戴在我头上/不让死神靠近……兵在高处/云在低处/思念在远处……高原兵的英雄花/不在胸前,而在脸上/开了一朵又一朵……”不同于在阅读时动辄让人感到在词语之间和诗行的缝隙里常常划定了雷区和躁动,他总在意象的呈现和外放中予以在命定之中又在命定之外的安心,驻守生命禁区里的官兵“高”于“云”的除却物理高度,他更愿意垫高官兵们身处严酷而灵魂不屈的精神高度,而这样的吟咏是有承继性的,所以他才以“钢盔”为意象传递着坚毅的声音,以“英雄花”的绽放区域来追加英雄守卫边关的生命浩瀚与豪华,这可能就是党益民的咯血用意。这在《一个兵的桥》中更为明确,山上守桥的战士从早到晚“看云朵嬉闹/看雪花飘飘/听风在山谷呼啸/自己跟自己说话/一个人也热闹”。从接受美学的理论来看,人类遇到与自己相同心境的文本时,会产生共鸣,对于在诗歌面前内心无从敷衍且已在走诗学台步的朝圣者而言,仅凭心之指向、情之蹁跹,就能把自己丰沛的经历飞舞起来。诚然,党益民肩佩少将军衔,全身贯注地在履职尽责中给内心留下一行诗意,不能不说是一种高原情怀,以严峻环境中的守卫者面对高寒、缺氧等外在的艰难时,还能葆有一腔热血和担当,使亘古荒寒的大地有了喧嚷的色彩和名字,他才敢富有底气地说一个人“也热闹”这样映射军人责任的生命回响,这座“桥”因战士的守卫成为始终有血气澎湃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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